【红黑】 雨迴 （上）
脑洞来源 @黑濑_碳
正文by 拖延癌suri
读了碳酱的构思就很喜欢！第一次合作qnq
这回日式文风被我彻底玩丢了
001 山霧
时间虽是下午，山中却依旧白蒙蒙的。
山脚下本来有些闷热，但越往山林深处走，就越是感到一股不属于夏日的凉气。
黑田在行走的途中朝远处的山峦拍了几张，始终觉得不够满意。
前方传来摄影部部员小声的交谈，他抬头看了一眼，是水野和绿川。
他停下来调整焦距，镜头试着对准前方。部员桃井像是感应到一般，托着胸前的相机转过身来，抱以甜甜的一笑。
此时白鸟正好停下来同桃井说话。黑田于是又闪了几张合照，直到白鸟也注意到了他，朝他挥手。意思是“黑田也跟上喔”。
黑发青年点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再次将镜头对准远方的山脉，这一次稍微找到了感觉。
不过，果然还是比较擅长人像呢。
午后的林间有阵风吹过，沙沙作响。天空昏暗，不一会儿，竟下起了小雨。
黑田抬头寻找前方的同伴。
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其他人了呢。
“嘟...嘟嘟.....”
山中信号极差，黑田收起手机。或许，等各自拍摄结束了再联系也不迟。
雨从叶梢拍落。混着一丝草与泥土黏腻的湿气，仿佛在讲述这个世界的秘密。
又向山上走了一段，雨水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黑田不由加快脚步，寻找能够躲雨的地方。
所幸，前方朦胧曲折的山路间，出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寺庙。
002 古寺
跨进寺庙的瞬间，破旧的门槛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与此同时，一条沾满灰尘的蜘蛛网从房梁上坠下来。
黑田勉强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把背包放下来。
这座寺庙保留着古老的纵向布局，未剥落的彩砖的依稀能看出以前的繁盛。虽说古老了一点，但避雨完全没有问题。
见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黑田索性拿出了单反，在寺庙里逛起来。
绕过木桩，正对寺门的雨地里，挂着许多红色的许愿绳。红绳之间环得很密，像多年缠绕不休的疼痛。
在阴沉的雨天，这样的红色颇有视觉冲击力。
咔嚓。咔嚓。
黑田按下快门。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露天的空地，头上顶着细雨。
他倒回去看了一下拍摄出来的画面，虽然有些红绳因为长年风吹日晒褪色了，不过修正一下，照片还是能用的。
老旧的许愿架在风雨中摇摇欲堕。黑田走近，旁边的槽格里压着一小叠雁皮纸，每一张都以端正清秀的字迹写着几行俳句。
「章鱼壶中梦黄粱，天边夏月。」
「 晚秋雨，似水流；凄苦生心底，频添烦扰。」
「眼可见，手不能攀；直如月中桂，怎得全。」
「黄雾蒙蒙迷街市，恍见行人影踟踟行。」
「人世苦，今方信。想到，恋情难忍，与死近。」
「春将归，鸟啼鱼落泪。」
黑田一直是国文苦手。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看到别人写的古句，他不由暗自吐了吐舌，转身又去看别的了。
一片玄黑的羽毛无声落地。
柔软的深色绒毛浮在水洼表面，微微颤动。继而被落下的雨水打湿了，沉入爬满青苔的砖面。
黑田连着拍了几张古寺的屋顶。
转过身寻找其他景色，镜头对焦后，突然照下了一双厉鬼的眼睛。
003 厲鬼
那是一只红色的恶鬼。双目怒瞪，颧骨突出，獠齿暴呲，厉鬼嘴角至下巴处有一道清晰的，斜斜的裂痕。
一人一鬼保持这个姿势微妙的呆立了几秒，
黑田率先反应过来，惊异着后退了几步。他这才注意到，“厉鬼”穿着暗红纹理的古朴浴衣，身形修长。与其说是厉鬼，不如说更像是戴着厉鬼面具的人类男子。
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揭那张红色的面具，动作在半空中被拦下。
是“厉鬼”扣住了黑田的手，而后低低耳语了一句。
那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以至于黑田根本没能听清。
接着衣袖立刻被黑田反手拽住了。
黑田盯着厉鬼：“你是谁？”
004 何人
“厉鬼”面具下的眼睛闪了闪，向后让出一步。
“素昧平生。”
不知是不是幻觉，黑田觉得耳边蓦地响起了轻轻敲击的木鱼声。
“那你，”黑田舔舔有些干燥的唇，“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面具繁复的花纹后面，一双静谧的眼睛盯着黑田。
“你不是也来了么。”
“我只是来避雨。”黑田把手揣进裤兜。
闻言男子也露出无辜的神情：“我上山路过这里，就顺便进来看看。”
很好....差点就被骗了。如果黑田没有注意到男子过于干净的木屐的话。——真正沿着山路走上来的人鞋底不可能是这样的，黑田自己脚上沾满湿泥的运动鞋就是证明。
可他并不想打破此刻安宁微妙的气氛，因此没有深究，转而用胳膊碰了碰红衣男子：“哎，你叫什么呀？”
男子愣了愣，没有回答。
“怎么？”黑田笑着凑近了一些，“莫非你是妖怪，不能告诉别人名字？”（妖怪被人知道真名，就会受制于这个人）他刚要继续得寸进尺的时候。男子开口了：
“....你可以叫我红。”
屋檐外传来一两声鸟鸣。
黑田回头，发觉雨已经变小了。
察觉到黑田的动作，红从身后取出一把伞，递到黑田跟前。
“你是要下山？”
黑田注意到，红手中举的是一把油纸伞。男子伸手递出伞的瞬间，有细小的雨珠溅到了黑田的头发上。
黑田拨了一下额前的水珠，大笑起来：“你是什么朝代的人啊。”
红歪头：“？”
“红没有生活常识吗.....这种装饰伞是遮不了雨的。”黑田的目光再次落到红的脸上。雨天用油纸伞，还随时戴着厉鬼面具.....这家伙果然有意思。
“那么这样呢？”红的动作分毫没动，只是手中的伞无端变成了现代伞。
“咿咿咿咿咿咿怎么会！！”
红淡淡地望着他，“一点小把戏罢了。”
黑田还是感到不可置信：“什么时候换掉的？”
“在你刚才，不专心的时候。”红微微晗首。面具之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喏。已经有伞了。你不走么？”红把雨伞往前送了送。
有那么一瞬间黑田突然觉得，这是一个试探。
他顺势接过伞把它搁到一边，笑了起来：“现在我没那么想走了。”
顿了顿，用了故意放慢的口吻：“想看你，表演刚才那种小把戏。”
见黑田明明不信却不说破的表情，红也轻笑出声：“想看什么？”
“红能让雨停下来么。”黑田指着窗外刁难道。
“雨停之后，你就要走了？”
“唔.....那么不用手，把自己脸上的面具变没？”
红衣男子幽幽地看了黑田一眼。
“不愿意吗。”黑田倒不尴尬，自顾自说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面具上的裂口，我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那一定很疼。”
“是的。”红伸手摸了摸面具，“那的确很疼。”
“呃....我怎么突然感觉，我们不是在说同一件事情？”
“嗯？”红一脸温和地望过来。
“算了。”黑田摆摆手，“说起来...从刚刚开始，你有听到木鱼声吗？”
“什么？”
黑田环视了一圈古寺：“寺庙里除了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不可能。”红摇头。
“你这么确定？”
“当然了。”男子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飘动。
“....在你来之前，我可是早就把整个寺庙逛遍了。”
005 聞音
不知最开始是雨滴的声响，还是断断续续的木鱼。
耳边持续出现恒定的声音时，人容易陷入一种冥想状态。
此刻倒也没有特别的困意。
只是像每次将睡未睡时，耳边弥留着朦胧的，人说话的声音。
——你是哪家的小孩呀。
——一直站在这里，是在等什么人吗。
——喂......怎么不说话？
——好大的翅膀！！！呃啊啊啊啊啊啊！！
视线上移，看到是一件规整的小纹和服，熟悉的红色。
然后是一张白净的，男孩子的脸。
他向着黑田的方向伸出了手。
“那孩子是你的朋友么？”父亲坐在屋门口锯着原木，“他在林子那头站了好久了。”
黑田跑到门边，果然看到一个小小人影，立在一片繁茂的灌木中。
“不是。”为了不让对方听见，小黑田压低了声音，“我不认识他。”
父亲笑了：“那他一定很想和你玩。”
可是那个孩子从来不和黑田说话。
以前每次黑田与伙伴，或是独自玩游戏的时候，他都能感到男孩都站在一边望着他们。有时黑田故意装出发现不得了的玩意儿，惹得那孩子凑过来看。
可那孩子还是不说话。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之后的某一天，黑田和伙伴在林中比赛找树叶。那个红衣男孩突然出现，手里握着一大把叶子。
黑田背过身不去看他。
男孩有意无意晃到黑田跟前，后者仍是没看见一般，甚至还站起，朝密林的另一端走去。
错身的瞬间，男孩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在找这个么。”
黑田低头瞄了一眼男孩手中的叶子，那正是自己正在苦苦寻找的椴木。他抽出那一大把叶子，挥手向那男孩示意：“这个，谢了。”说完一脸冷淡的转身要离开。
男孩的手却没有放开他。
“干嘛？”黑田回身瞥他。
男孩抓着他袖子的手更用力了：“我对这片林子的树木分布很熟悉。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大家都过来！”
“你发什么愣呢黑田！！我们队赢了呀！”同队的男孩大声朝他喊。
黑田试图走近庆祝的人群，却看到人头之外，安静伫立的和服身影。
也许是受到热烈气氛的感染。他情不自禁地，也向那孩子挥了挥手。
“那是谁？”有同伴这么问。
黑田正想介绍。抿了抿唇，最后仍只是说：
“我的....一个朋友。”
“以前我和你打招呼，你怎么不说话。那时我还当你是傻子。”
小孩子聊过几句很快就熟了起来，黑田这么问红衣男孩。
“不说话就是傻子？”男孩用树枝去拍黑田。
黑田伸手握住粗树枝，咧嘴笑起来：“我觉得是。”
男孩：“.......”
“呐，还是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跨进狭长的林间小道，黑田追着他问。
男孩脚步顿了一下。他垂着眼：“已经说过了呀....。我没有名字。”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会....”转过脸发觉男孩正盯着自己，黑田意识到什么般止住了嘴，“啊....抱歉。”
男孩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澄澈而无波澜的双眼注视着黑田。
夏日祭。烟花大会还未开始，远处有人点燃自己携带的小型烟火。
少年裹着浴衣靠在墙边。
黑田蹑手蹑脚的走近。
红衣少年感应到他，微微偏过头。
下一秒，被黑田盖上了面具。
006 顏
一阵凉风扑到脸上，黑田陡然清醒。
他发觉自己坐在摆满深色蒲团的禅室，外面哗啦下着暴雨。
红靠在一尺之遥的纸窗边，双手抱于胸前，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黑田凝视着眼前被阴影覆上暗色的厉鬼面具。
为什么红不愿意取下它？
他的脸.....现在怎么了？
咚咚的心跳突然凑近。是黑田小心翼翼的挪到红身旁，他轻轻地俯下身来，慢慢揭下厉鬼面具。
红侧过头，平静的睁着眼。发稍在流动的空气中微微飘动。
黑田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眉眼温润，却带着一丝忧郁。让他意外的是，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疤痕。
黑田忍不住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戴这个？”
“我一直戴着它。”
“所以我才在问原因！”
“我没有理由什么都回答你。”红摘过面具，从坐塌上站起来。
“那我换个问题。”黑田拽住他。
红低头，注视着黑发青年。
“红。”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听到这句话，红抬起头来，轻轻笑了。
这是黑田第一次看到面前男子的笑颜。他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挠了一下。
那就是像是在正午之时的清澈池底，仰头去看日光。你知道那是头顶的艳阳，可你只能望见一片模糊的光。仿佛池水与太阳之间，隔着什么你不曾知晓的秘密。
007 何名
“小池大作...”黑田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红衣男孩弯下腰，地上被零乱划满了各种平假名。小桌前摆着的纸还是一字未动。
“想好了吗。”
“你来看看这些怎么样？”
红的眸子在地上停留了片刻，摇头道：
“我没有姓。”
“所以只取名字就好。”
“这样吗。”黑田在地上划拉着，”不如就叫....裕太郎？”
红衣男孩视线越过黑田的背，手臂撑在他肩上。突然的接触让黑田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有没有，再简单一点的？”男孩歪头，似乎有些苦恼。
“那就叫红吧！”黑田合掌，“我最初想到的就是这个。”
男孩倒是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来说说为什么？”
“我觉得你啊，非常适合这个颜色。红色给人的感觉很强烈，在红身上却显得温和。就好像....不是红色赋予你气氛，而是你定义了红色。”
男孩认真的看着黑田。听到最后一句时，没绷住笑了。
“怎么样？”黑田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
男孩点了点黑田的鼻子：“你在紧张什么？”
“取名字这种事当然得慎重吧！！”黑田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所以说....交给我来起真的没关系吗。”
男孩轻轻摇头：“怎么会。我觉得这个名字就很好。”
“真的吗！！！”被夸后黑田顿时膨胀，“你看啊我这里还想了很多，岛内天古村比吕金沢小室默相原凉太近藤絵真哀川里代児岛左.....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
这天红来黑田家敲门的时候，黑田父亲不在，小黑田正要替父亲去集市买东西。
两个小孩隔着篱笆依依不舍的对视了一会儿，很快达成了默契：一起去。
黑田到菜市里面去购置面食和肉类，为了不给拥挤的人流量增加负担，红站在外面等他。菜市的隔壁是一个手工艺集市，许多小巧又美观的工艺品被店家悬挂在铺子最外面，光线一照闪闪的，红衣男孩看着出了神。
“红。”黑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要去逛逛么？”
“不用。”红摇头，“买好就回去吧。”
.........
返回的途中路过草场，一群小孩在空地上练习弹弓。有面熟的孩子过来搭话：“黑田！！下个月约了林战比赛，你要来我们这边吗？”
黑田看到他，点头道：“当然。”
“那就太好了。”听到黑田答应，男孩做出夸张的宽慰表情，“...这次也一起加油喔！”
另一头立刻有少年嚷嚷起来：“黑田！你什么时候来我们组？我真是看不惯金泽那小子得瑟。”
黑田笑着摆手说“下次吧”，又被那边打趣：“你的下次简直遥遥无期。”
转过身去，见红若有所思的看向这边：“黑田应该很厉害吧。大家都在争你。”
“哪有。”被夸奖的人一面说着推脱的话，一面喜形于色。
红笑了：“有空也教教我？”
“好啊。”黑田答应下来，“那...下个月林战红要一起来吗？”
“我还不会玩呢。”
“这有什么！”黑田豪爽的一把揽过他，“谁都是从不会开始的嘛。红要是不熟悉玩法，有我呀。我可以护着你。”
红侧过头，只看见黑田发间露出的一只耳朵。它随着主人走路，轻快地上下起伏，像是心情很不错。
“....好。”红缓声道。
时近傍晚，温度渐渐转凉。
走在通往家的路上，黑衣男孩在衣服里翻找一阵，摸出一叠友禅纸：“先前在集市上见你一直看这个，我就偷偷买了，送给你。”
望着眼前色泽明亮的纸张，红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勾唇。
黑田见他笑得有些促狭，奇怪道：“怎么啦？”
“让你去购置家里的东西，你却跑去买友禅纸...”
黑田立即争辩：“喂！这是用的我自己的钱好不好！”
红一副“好啦我知道”的表情。见黑田准备把厚厚一叠全塞给他，就推道：“我不爱用这些.....你留着不好么。”
“可我是买给红的...”黑田故作委屈的朝他眨眨眼睛。
“我真的用不上。”红衣男孩笑着拒绝了。
按照往常的惯例，红把黑田送到了家门口。走到门前，黑田突然想起什么，丢下一句“你等等啊”，就跑进了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图案雅致的布包，“送你。”
“这是什么？”红有些犹豫，没有伸手。
“是香袋，驱蚊安神用的。”怕他又不收，黑田补了一句，“我家里还有很多。”
谁知红果断收回了手，“那就不要了。我喜欢特别的东西。”
“......”黑田气结。他在香袋上亲了一口，重新递给红：“附赠黑田的吻一个，这样特别吗！！”
红：“那你还是换一个吧。”
黑田：“我仿佛觉得你在嫌弃我。”
红：“我没有。”
“没有你就收下！”黑田飞快往他手里硬塞。
“我不要特别了换一个吧！！”
父亲回到院中时，看见的正是两个孩子闹腾的一幕。待黑田进屋后，父亲便欣慰说了一句：“这孩子终于有朋友了。”
准备离开的红闻言停下来：“怎么会呢，黑田的人缘一向很好。”
黑田父亲：“犬子虽然看起来外向，却一直没有深交的朋友。”
红回想起黑田在与他玩耍时的神采飞扬的样子，还捏着黑田礼物的手在袖子里收紧了：“为什么？”
“兴许是经常搬家的缘故。即使他交到了朋友，也会很快分别....建立不起什么长久的友谊。久而久之，这孩子就偏爱独来独往了。”父亲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无奈，又像是愧疚，“其实他也很希望吧。希望能有固定不变的东西。”
说完，他望向眼前面容安和的红：“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到的男孩神情微微一怔。
这是第一次，他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红衣男孩在看不到尽头的深林边缘停下步子。这里少有人开采，竹子高耸得可以遮天，一踏入这片林中，只觉得凉意扑面，头顶日光都淡了几分。
此时红所站的地方是村庄后方的竹林。此处平坦且幽静，还隐隐听见溪水声。
黑田在后面抱着手：“今天的练习选在竹林是因为，林战的时候我们也会在这。可以提前熟悉一下。”他一面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听说这次金泽为了方便在竹林隐蔽....准备去找小绿借衣服。”
红也见过小绿。这会儿不禁想象了一下大大咧咧的金泽穿着比自己小了几号的女孩子衣服来比赛.....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同一个画面，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黑田摆弄着手里两个弹弓。
“差点忘了问。你会玩这个吗？”
“会一点。”红接住黑田抛过来的那一支，回头看他，“怎么试？”
黑田指向斜前方：“就打那儿吧。”
红嗯了一声，拾起地面上一颗小石子，投出去，击中斜前方一片竹叶。竹叶薄，一碰就偏，石子飞了出去，落到前方好远。
“你这叫会一点？！！”黑田欲哭无泪地瞥了红一眼，从小玩弹弓的他，觉得心态有点崩了。
红笑笑没说话，拉开弹弓又是一下。这回打在就近一根细竹上，竹节被击得晃了晃。
“力道不小嘛。”黑田忍不住称赞。但随即他嘱咐道：“比赛的时候可别太用力，会伤到人。”
红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那...怎么比输赢？”
“正式林战通常用一种熟透的果子作为弹弓，被打中的人衣服会沾上颜色。最后看哪队存活人数多，人多算赢。”黑田说。
红点头，俨然一副虚心记下的样子，黑田受用之余，忍不住生出戏谑的念头。
这时又听红问：“我们今天练什么？”
“林战主要考验速度和反应力。....但若是只练习用弹弓互相打来打去，那就很枯燥。”黑发男孩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红身上有没有什么颜色醒目的小东西？”
黑田看着红翻出一只浅绿色七福猫吊饰，交给自己：“这个可以么？”
黑田点头。
“不过....居然不是红色。”他小声吐槽了一句，原地蹲下来。
两人面前有一条流动的小溪，黑田将手沉入微冽的溪水。
“现在我把它放进去。”说完，黑田另一只手指向前面溪边的一棵树，“之后我们一起跑到那里，看谁先抓到这只福猫。”
“好。”红想了想，摆出起步的姿势。
黑田看他一眼：“为了公平起见，你来喊。”
红衣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目标里的树。等喊到“跑”的时候，两人一齐冲了出去。
黑田一边奔跑一边留意着红的速度。红平时看起来文弱，却意外的爆发力惊人，黑田稍微压了一点速度，就被红甩在了后面。离目标只有几十米时，黑田突然加速。饶是这样，两人也差不多同时抵达。
到达之后，红盯住溪面，寻找顺流而下的瓷猫。他的模样认真，像是势在必得。
黑田忍不住咳了一声。
红这时候觉出一丝不对。小溪的流速并不慢，按理说两人到达的时候瓷猫应该也到了。
他皱眉：“刚才你真的把猫放进水里了？”
回应他的，是黑田忍俊不禁的脸。
红直接从对岸跳了过来。由于溪很窄，红跳过来时冲力比较大，两个男孩一起摔在了草地上。
红伸手在黑田身上摸索翻找，黑田似乎是怕痒，又似乎是愉悦于戏弄对方成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红试图把手往黑田袖子里探时，黑田突然把双手垫到身后，红去提他的手臂，两个男孩身体压到一起。等到红抓到了黑田的手并掰开的时候。二人的姿势已经亲密得像是在拥抱了。
“那.....换个玩法。我跑，你来抓我。”这么自言自语的商量完，不等红衣男孩回答，黑田轻轻推了一把红的肩就朝前跑去。
男孩手压过的触感还留在左肩，红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像是刻意给谁留出时间。随后，也朝着黑田的方向追去。
一黑一红两道人影一闪而过。两个孩子在竹林里相互绕着圈，一时还分不出胜负。
天空的缝隙里透着光，林间不断有细长的叶影翻旋，在微风中悠悠落下。
此刻两人都僵持着没有动。红衣男孩向前跨了一步，黑田立即踩向左侧，见红直接从左侧冲来，黑田上身送出的动作停了一秒，突然放弃虚晃向一边的假动作，反身向后跑去。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跑出了竹林，草地上零星生长着齐人高的芦苇，随着季节来临，呈现出一片迷蒙的黄色。
红注意到黑田跑去的方向，不由得加快脚步追逐。他越跑越近，在伸手触碰到对方之前，黑田一闪身钻进了芦苇丛。最开始还能看见一个黑黑的脑袋移动，可一恍神的工夫，男孩就淹没在了草丛之中。
........
黑田靠在一颗树下喘气。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在竹林里和红多磨一会儿，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抓住了。
一颗圆滚滚的小球砸到身上，黑田猛地回头，原以为是红偷袭，却发现只是树上掉落的小果子。
黑田笑自己过于警惕，沿着树走了几步，正要继续起跑，猝不及防被人被勾住了衣领。
回过头去，果然是红。
面前红衣男孩的眉眼已经隐约有了少年之气，任凭暖金色的光影在脸上划出几条深浅轮廓。他立于初秋林木之中，缓缓朝黑田露出一个笑容，却那么耀眼，亮如琥珀。
梦见自己，捉住了黑色的鸟羽。
记不起是何处出现过的事物陡然落入梦境。惊醒时，鼻息吹散了面前一朵蒲公英。
黑田看着那巨大的一朵被空气搅动成无数小小的伞瓣，有的飘进洁白的天空再也看不见，有的往下降落至草地，随风起再度漂泊。
“红。”黑田突然出声。
“怎么了？”坐在一旁守着他的红衣男孩望过来。
“只是想这么叫叫你。”黑田挥开耷在鼻尖，光秃秃的蒲公英草杆。
微风将一片伞瓣带入秋池中。被水包围后，白色柔毛在此落定。
就好像，因为这种粘着，形成了禁锢一般，牢不可破的羁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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