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黑 ] Approach（4） 【完结】
有高能，虐不虐因人而异吧。
————————（接12月6日）
突然到达过于明亮的室外，黑田眯起眼。
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转头看见，是近在咫尺的红的脸。
——呐，你知道吗。
谁的声音再度回响在耳边。
“不可见光多得是呢。”小绿说。
她拿起一杯雪青色的液体：“小黑相信吗。我手里的这个颜色，只要波长再低一些，你就看不见它了。”
“怎么会。”黑田争辩，“就算饱和度降低，也不至于看不见呀。”
“你们画图纸的是不懂科学？”小绿笑着揶揄，“算了，爸爸来给你科普一下。”
“又是古老学。”黑田不想听地扭头。
“这次不是了！！”
........
“说起来......病毒的研究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小绿晃动着液体，突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喂！”黑田紧张地夺下她手中杯子，“小绿这是实验桌啊，你怎么什么都拿起就喝？”
“噗——！！”小绿闻言，笑得呛了起来，“这个、咳！是普通的饮品啦。小黑觉得我会给自己灌硫酸？”
“.....倒不是了。”
争夺时有水倾洒在了地上，小绿看到脚边的水渍。雪青色的液体，落在地板上却无色而透明。
她再度勾起嘴角。
“呐，你知道吗。”
“？”
“人眼只能看到，波长在380纳米到760纳米的可见光。”
黑田转头看着她。
“是这样没错哦。”
“也就是说，”黑田开口，“其实我们并不能看见世界上所有的颜色？”
“颜色。”小绿歪着头，伸手在自己眼皮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这个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
“是呢。”
小绿垂下手，“唔。我现在觉得啊，世界最初的构成应该是光线。 .....至于颜色，那都是人眼的定义。”
“如果按小黑以前所说，不完整不完全就不是真实的话.....”小绿停下动作，与黑田对视，“那我们真的有见过，或是听见过，‘真实’的世界吗？”
视线里有着一只手。
黑田下意识抓住了它。然后发现，那是红。
红面色平静地，任由黑田握住自己的手臂。见后者一直盯着自己，便出声询问：“眼睛好些了吗？”
——只有波长在380nm～760nm的可见光 ，才能被人眼看到。
——只有频率在20~20000赫兹的声音，才能被人耳听到。
我们每个人，都非常有限地活着。看见有限的光线，听到有限的声音。
在有限的一生里，和他人有限的相爱。
遗漏的部分，无法补全。
但只有你。
只有你，是我想要完全感受的真实。
金泽靠在椅子上，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
“今天的R12图像传过来了么？”
“嗯....有是有了。”小绿望着屏幕，“但你看，这是在做什么？”
——光线扫过。
——红色正装男子被传送带推着缓缓向前。
“看起来像是在...通过物品检查？”金泽嘀咕。
两人对视了一眼。
小绿激动道：“这种物品检查的形式是最近几年才有！！.....如果图像上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话，那么一定可以在现实中找到对应。”
金泽抄起手：“不过，我们想找的画面，一定被监控摄像头拍摄到了么？”
“监控镜头到处都有，我想这应该不难。”
“要不要继续今天的约会？”黑田笑着，偏头去看红。
“好啊。”红点点头。
于是黑田到街对面去排队买热饮。其间，红一直注视着他。
余光瞥见，橘色帽衫的男子一闪而过。
黑田举着两杯饮料，准备过马路，忽然听见红大声喊：“小心！”
黑田还没反应过来，红已经冲上来，挡在了他面前。
然后听见了枪响。
慌乱间红的手碰到了黑田的胳膊。不知是想要拉住他，还是想推开他，推到安全的地方。
黑田回头，只见橘色的身影匆匆跑远。顾不上去追那人，黑田回身查看红的伤口，中弹的地方在右臂，此刻正往外不停冒着血。
他正要上前扶住红，后者却突然倒了下去。
黑田看到，在红的身后，还有一颗子弹穿过了他，正中心脏。
红闭了一下眼。
身体某处的器官，持续缓慢而用力地跳动。
还有多久呢。
再次睁开，眼前看见的是，一无所有的白色天空。
以及成群飞行的.....冬天的鸟群。
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余裕。
然后他微微偏过头，看到了黑田的脸。
现在就靠在他怀里么？
真是温暖呢。
子弹嵌得过深，无法取出。
在等待救护车的时候，黑田只能用手轻捂住红背后的伤口，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
“黑田。”红轻轻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黑田柔声问。
红勉力扯起嘴角，笑了笑，唇贴在黑田的耳边。
但，直到相握的手慢慢垂落，直到身体逐渐冰凉，他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
救护车到达时，红已经停止了呼吸。
小绿和金泽闻迅赶来，发现几个医护人员正一筹莫展地围着黑田。
走进人堆，小绿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小黑？”
黑田没有回应她，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固执地。
一言不发地，抱紧怀中的身体不肯撒手。
>>>12月7日
——线，断掉了。
就像，突然关灯的那一秒。
眼球未能快速适应黑暗，面前映出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阴霾。
什么都看不见。
也什么都听不见。
仿佛静立于隔绝感官的混沌。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田感觉自己像是从紧闭的黑暗中睁开眼，看见了光。
视网膜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那是红色。
非常耀眼的红色。
.....然后，视线慢慢对焦。
视线中出现的，似乎是少年时期的红。他安静地站在窗边。黑田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红说着什么，然而画面是沉默的，寂静的，无法听到自己口中的言语。
少年时期的红转过头来望着黑田，嘴巴微张，温和地给予回应。
明明听不到声音，黑田却好像仅仅从表情就读懂了红的意思。
他在说：“那，黑田喜欢下雪吗？”
此时红脸上挂着令人安心的微笑，发丝殷红如血。
白鸟走进实验室时，几个同事正在交谈。
她一眼看见了同事小绿，后者今天也在孜孜不倦地向诸君安利古老学。于是白鸟了然的笑笑，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要说古老的话....”她把文件夹放到桌上，“我最近在接触感染者的时候，倒是听到一句有意思的古话。”
立即转头露出感兴趣表情的是小绿：“能和我们说说吗？”
“嗯。”白鸟用食指轻扣住下巴，“这句话来自一位叫伊隆·马斯克的人。....他说，我们活在真实世界的概率只有十亿分之一。”
“....是什么意思？”小绿问。
“伊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人类正处在AI时代。我想，他所指的意思是：我们很有可能只是活在，被人工智能模拟出的虚幻世界。”
闻言，小绿释然的勾起嘴角：“但人工智能时代早就没落了，这句话放到现在来说，已经不成立了呀。”
“是吗？”白鸟怀中抱着记录本，笑吟吟地侧头看她，“如果是加速世界呢。”
“嗯？”
“要是人类试图用加速生长的模拟世界来预测人类自己今后的走向，那么......我们很可能，正是活在这个被模拟出来的‘以后’？”
“这样么....”小绿思忖着，“感觉，这些天的见闻都让我有点怀疑人生。这个世上，就不存在不可能被推翻的东西吗？”
“最近我也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白鸟笑了，她放下手中的纸，“但我想，真实的东西还是有的。”
“记忆也许会发生偏差，人脑也许会忘记曾经的事情，但是，人与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是不变的。就算我们真的活在模拟世界，但，就比如此刻，我们正在发生的对话，它每分每秒都在逐渐凝固成为过去，并且也是避无可避的真实。”
小绿犹豫着开口：“可是，对话也能被模拟吧？”
白鸟看过来：“你指什么？”
“就像白鸟最初说的那句话。如果我们都活在模拟世界，所有的一切，现在发生的事说的话，都是被数据模拟出来，那还有什么真实可言？”
“不真实吗。”白鸟勾唇，“就算此刻的言行也是被界外意识模拟的结果，但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哪怕是模拟世界，我们刚才的确说了这样的话，做了这样的动作。这些事的存在确凿无疑。动机也许不真实，但事件是真实的。”
发生过的事件永远不会改变，它们无论何时都是真实的。
在浩瀚时空中，我们作为漂浮不定的分子存在。我们的一生就由各种各样的事件组成，这些事件串起来，就是人的生存轨迹。
我们靠着相交的生存轨迹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确认彼此的真实。
而当我们失去某人。
生命轨迹也逐渐开始分崩离析。
打开屋门，黑田吃惊地看到站在门外的金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绿不放心你，叫我有空就过来看看。”
黑田失笑，“.....不放心什么？”
“嘛。”金泽自说自话就往屋里走，“我顺便过来看看路易。”
“...路易？”
“对呀。”金泽看到天花板的金色蜘蛛，与之打招呼：“就是这家伙的名字。”
“说起来，你不带它回去吗？”
金泽摇摇头：“让他在这吧，我那位可怕客人的事还没解决......虽然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
“嗯？”
“哇——！！”金泽又拿起桌上的袋子，迅速转移话题，“你家宠物粮准备了这么多？”
——那都是红买的。
黑田瞥了一眼桌上的宠物粮忽然沉默，金泽回头看他，继续没话找话：“黑田待会儿要出门么？”
“嗯，我得去上班。”
“好呢，那我等你一起出发。”金泽悠闲地抄起手。
那是一张白色的报告单。
发件人是小绿。
她在简讯里表示自己现在有点忙，但关于红的遗体处理情况会一直跟进，让黑田别担心。
黑田把通讯器握在手中转了转。他想要去那边看看，却又记起昨天在医务楼，一切手续办好之后，小绿说什么也不让黑田继续待在医院了。
“好了，剩下都是医生的事了。....回去早点睡。”小绿说着要把黑田推上车。
黑田朝红被推走的方向看去，“不行，我还.....”
“你能做的都已经做啦。”小绿扶着移动车门，“小黑继续待在这儿也不会起作用。”
“我知道，小绿。...但是至少，让我再待一会儿吧。”
小绿默默看着他，松开了手。
半晌，她才低声宽慰道。
“之后的程序只能医务人员参与。小红这边有我在场......你放心。”
“叮。”升降梯在第六层停靠。人们进进出出，一位面熟的同事也挤了进来。他站定和黑田简单打了个招呼，后者将通讯器收了起来。
“说起来，好久不见绿川来公司了耶。”升降梯运作的间隙，同事忽然发出感叹。
“是啊。”黑田低着头附和，“我上次见到他都是在出任务的时候了....”
“咦？”同事讶异地看过来，“有任务都会去，却不来公司上班么？”
“也许有特别的事在忙。”黑田牵了牵嘴角。
“说是绿川请了一周的假。”一直站在两人身后没出声的黄田开口，“大概再有两天就会回来上班了。”
“已经五天了呀？”同事回头说着，“时间还真快。”
这时“叮”的一声，公司所在的楼层到了。
无视黄田试图搭讪的脸，黑田笔直地跨出升降梯。
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黑田打开上次未完稿的设计图。
开始日复一日的日常。
没有差别地，在又一个清晨醒来。
黑田回想着早上的梦。
多年前的片段突然回溯，像一个强力的时空漩涡，将他同所处的现世撕裂开来。
——梦境里过于耀眼的少年身影。
——中弹后，满身是血的红。
两人仿佛第一次靠得那么近。在红的瞳孔里黑田看见了自己，那双沉静的，温柔的眼睛。
——再也不会有一双眼睛那样看着他了。
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安心陪伴，都到此为止。
以后，也不会再有。
.........
把画好的图层合并，黑田动作稍稍停顿。....似乎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无论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生活还是一切如常。
还是要按时起床，好好吃饭。
还是要一个人继续重复单调无味的日常。
每一天，都与之前度过的日子并无迥异。就好像一滴水被投进了海里，无法将其区分开，也没有区分开的必要。
可是因为，突然少了点什么，明明只是像往常一样，普通的出门，普通的上班，普通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却猛然感到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以往平凡度过的那么多年，从未觉得日常是如此绝望难捱，且.....令人窒息。
黑田扼住自己的喉咙，艰难的弓下了腰。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趁现在....还有.....
“黑田你没事吧！！”身旁同事紧张地探过来，“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喔.....”
没有答话的余裕，黑田只是如同濒死的兽渴求氧气般，用力的，仿佛仅凭生存意志的大口呼吸着。
——仅剩生存意志。
他突然想起，寄生在自己身体里的R12病毒。
明明连最基本的生物结构都没有，却知道聪明得让自己活下去。而人类自己，却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放弃生命。
为了信仰，为了尊严，为了.....重要的人。
——放弃生存意志。
因为脑中突然连通了什么，黑田陡然全身发凉。
“黑田....！？”同事紧张地晃了晃他。
瞳孔中仿佛被深深刻印下的，红最后的模样。他为了救自己，弄得满身鲜血。
然后伏在自己耳边。
伏在自己耳边......
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刚才你那副样子还真吓坏我了。”同事在休息区挽起袖子，朝黑田微笑，“不过黑田身体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我帮你请假。”
“不用了。”黑田喝了一口热茶，觉得先前的恶心感被冲下去了一些，“也许是昨天没休息好，我坐会儿就可以了。”
“嗯。”同事安顿好黑田，回到办公区继续工作。
——那时候，红想要传达什么呢？
黑田垂下眼。
果然，还是会想知道吗。
下班之后，路过商业街，黑田破天荒的拐进了一家首饰店。
进去以后......才发觉这里是女士专柜。
“给太太买吗？”售货员白雪眯眼打量着他。
黑田没有回话。因此女人继续以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盯着他，可以说是他逛到哪里，女人的目光就跟到哪里。终于黑田忍不住转身往外走。
然后，在临近店门口的地方，看到了俯身在玻璃柜台......假装对陈列商品看的非常认真的....黄田。
意识到被发现了，黄田若无其事地抬头，装出偶遇的样子，“真、真巧啊黑田！”
“......我就不问你一个基佬为什么出现在女士专柜了。”
“啊哈哈！”黄田干笑两声，“也可能是给妹妹或者母亲买吧？”见黑田没说话，黄田撇嘴，“那么黑田又在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要走了。”
“哎等等我嘛！”
黑田出门拐进了另一家珠宝店。
黄田又凑过来，“黑田在看戒指？给谁买！”
“反正不是和你。”
“呜呜呜呜呜呜！”你这个样子很容易被病娇关小黑屋的。
下一家店。
“这里也没有。”黑田自言自语道。
“在找什么？”
........
又一家店。
粉红色短发的售货员笑着迎接了他们，“要看点什么？”
“我们刚订婚！过来买戒指～”黄田宣布。
“抱歉我不认识这个人。”黑田摊手。
“嗯嗯～明白了。”粉发售货员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对戒是吧？在那边。”
“好！”黄田拉起黑田就要走过去。
下一秒，黄田被粉发售货员超凶地推开了，接着售货员转头对黑田温和道，“客人，请跟我来。”
........
“这里有您想要的戒指吗？”粉发售货员在对戒区询问黑田。
“唔......”黑田扫了一圈柜台内的款式。
目光突然捕捉到了熟悉的样式。
不，应该说，这款戒指的设计，与在梦中见到的，非常相似。
黑田贴近了玻璃：“这个.....能拿出来看看么？”
售货员笑：“可以是可以。”
黄田再次尾随而至，看到黑田手中的戒指后发出了惊叹：“这么巧吗！男士对戒？！！黑田你觉不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黑田没理他，向售货员询问关于戒指的细节。
粉发售货员则笑着介绍，“客人你很有眼光哦，这对戒指是由Geared设计的，款式简约但富有设计感.....”
黑田点点头，“那么你们这里使用什么方式付款？”
“！！”黄田惊得回头望他：“你这就准备买呀？”
售货员的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轻轻靠在玻璃柜上，“客人喜欢我们的设计，我们当然非常高兴。但是很抱歉.....这款戒指已经有人预定了。”
“噗！！”黄田喷了，“已经被预定？那你还给我们介绍那么多！”
粉发售货员无辜眨眼：“难道不是很好玩吗？”
“.......”黑田思考了片刻，“但我只想要和这个戒指同样的款式。还有没被预定的吗？”
售货员摇头：“因为是特别定制，所以只有这一对。”
黄田开口：“把预定人联系方式给我们不就好啦！我们去和那个人说。”
粉发售货员摇头：“我们不能透露顾客隐私。何况，就算你们去说了那位客人也不会同意吧，他已经订下很久了。”
“很久？怕是早就忘记戒指的事了哦...。”黄田嘟囔。
“不会忘哟，客人他每年都来。”
“每年？！”黄田又叫了起来，“那是给多少人送了戒指！！....黑田我们还是走吧！！这种花心鬼的预定品不要也罢。”
“好的~不买请那边滚。”粉发售货员笑眯眯招呼道。
两人走出珠宝店。黄田说：“要是黑田喜欢那个戒指的设计，我可以照着给你做一对。”不过只能和我用....
“算了。”黑田摇头，“仿制的东西，意义又不同了....没有这种必要。”
这时候，任务提醒正好来了。
无视黄田委屈的目光，黑田赶往系统显示的居民楼。一身水蓝的短发小女孩站在楼下笑着迎接他。
看清她的脸后，黑田脚步顿了顿，问道：“是你吗？！！”
“哈！什么？”短发女孩不悦地撸袖子。
“上一次是你吧！！大清早吵醒人.....让我陪你去找卡片的小屁孩！！水、水野，是这个名字？”
“哦.....那次啊。”水野毫不在意地勾起嘴角，“你是指寻找散落在世界的库洛牌？今天又不一样。”
“今天又要干什么？”黑田跟着小女孩往她家楼上走。
“唔....”水野站在房间中央，埋头深思。
“嗯？”黑田摆弄起地毯上随意放着的小老虎烧路器，不料玩偶忽然发出了声音：“巴纳比~我正义的好伙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田开始狂笑，于是遭到了小女孩一顿锤。
揍完之后，水野悠闲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决定了，今天我扮演文乃大姐姐。”
“那么我呢？”黑田看到水野往自己脖子上缠红围巾
“你演这个！鹿野修哉。”水野指着海报上的一个人，然后给黑田发了一只红色的小珠子，“这是你的红瞳技能，目欺。”
黑田把珠子抛起来又接住，“目欺？”
“对。”水野点头，“可以改变别人眼中看到的你的样子，隐身也是其中一种。能力范围随你自己定，很棒吧？”
黑田想了想，“那么我现在可以让你看不到我吗？”
“不行！！”水野立刻跳脚，“而且你现在还没有得到这个技能！”
.......
在幼年公民水野的硬性要求下，黑田举着漫画书磕磕绊绊对完了剧情。
说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小女孩甚至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演完这一幕我们就可以去天台了！”
“....还要去天台？”
“嗯。我扮演的文乃姐姐，最后跳楼自杀了。”
“跳楼自杀......”现在的小孩故事书都是这种走向么。黑田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也就是说我们演完天台就结束了？”
“对，今天就结束了。”水野口中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不过阳炎还没结束。”
两人登上顶楼的天台。
水野指着顶楼边缘的高台，“就是那里，小哥哥你快去吧。”
“哎！”黑田回头，“为什么是我？”
水野一脸“那还用说”：“我一个小孩子站那么高，你不会觉得危险吗！”
这时，在楼顶的一侧默默观察两人的粉发小姐姐笑着走过来。
“水野亲又在cos目目团~？”
“桃姐姐！”水野雀跃地迎向粉发少女。
黑田有点头大，“.....这又是谁？”
“是我家楼上的桃井姐姐啦。”水野兴奋地介绍，“和目隐团里面的桃同名~”
“那么她也有超能力吗？”
“有的哦！是目夺。桃有吸引他人视线的气场~”
“气场.......”黑田揉揉鼻子，“如果你指的是这十米之外都能闻到的香水味........”
“不准你吐槽桃姐姐！！”水野生气的捂住桃井的耳朵，“请你现在去天台死一死好了！！”
“....嗯？”黑田眯起眼。
察觉到对方情绪变化，小女孩立刻换了副语气，“所以小哥哥你是去不去？啊，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确认任务完成呢....如果我不点确认的话，这个公民求助是不是会一直占着你的任务列表呀？哎你去哪儿是去跳天台吗www”
“需要我说遗言么。”黑田抄着手站在了高台。
“免了~但是，希望你演得用力一点。”水野说着，打开计时器看了看，“唔，等这边转到8分15秒的时候，我让你跳，你就......”
“8分多钟？！那要等多久啊！！”黑田喊。
这时，一旁的桃井忽然暗搓搓地伸出了手，“我推。”
于是黑田猝不及防从高台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行了你跳的是假天台。”水野嫌弃地白了一眼落在平地后依然戏多的黑田。
闻言后者立马收住了，面无表情站起拍拍弄脏的裤腿，“是你让我演得用力一点哦？”
“算了......我自己来。”水野如同放弃一般剥下黑田的围巾，“你演的文乃大姐姐根本没有灵魂。”
“.......”
水野动作轻松地攀上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吃力的高台。
水蓝色头发与两米长的茜色围巾在微冽的冬风中飞舞，却让人联想起遥远悠长的夏日。
“好热好热！冬天什么时候才来呀......”
少年时的两人，曾一起伏在窗边。
明明没有转过脸，却能感到红是在笑着。
表情也一定是，非常非常的温柔。
“我听说.....”少年黑田慢悠悠的，再度开了口。
——说了什么呢。
而后，红侧过头看向他。
“那么，黑田喜欢下雪吗。”
——那时候，说了什么呢。
记忆空白的地方，怎么也想不起来。
.......
计时器转到8：15：00时，女孩纵身一跃，跳下了高台。
“喂！你还真跳啊！！！”
黑田回过神，第一反应是奔向快速下坠的短发女孩。然而却有人先他一步，接住水野抱了个满怀。
是笑吟吟的桃井。
水野陷在桃井的臂弯里，半是不满半是期待地仰起脸，“为什么接住我？”
“因为。”桃井眼带笑意地看向短发女孩，“水野亲在跳下来的那一刻，向我发动了目挂能力。”
“目挂是什么？”黑田站在一边不明吃瓜。
桃井笑着，转头向他解释：“是传递心意。”
“欸...？”
“目挂能力就是把心意传达给他人。”
“这样吗。”
水野也从桃井身上跳下来，一步蹦到黑田身边，“怎么，小哥哥也想要目挂能力吗？”
“不过我的能力不是目欺么。”
“没关系，我把我的能力转送给你！”
“还可以转送？”
“对。”水野把一直紧捏在手心的红色珠子郑重地放到黑田右手掌心，“呐，这是我的红瞳技能，现在我把它给你啦。”
黑田忍不住揉了揉水野的脑袋：“好吧，那谢谢你了。”
“希望小哥哥一定传递出你的心意哦。”水野认真的说。她想了想，又补充：“还有喔这个能力真的超厉害！！它传递了Shintaro目缠能力里面的所有轮回记忆，最后还帮目隐团打破了阳炎的空想世界~！”
“你这样讲小哥哥也听不明白啦！”桃井笑着揽过她。
“听得懂哦。”黑田笑着回身，向两人挥了挥手中的红色珠子，“因为，有目挂能力在嘛。”
传递心意什么的...。
明知不可能。黑田低着头，仍是有片刻的恍惚。
想让他知道。
想和他过完一生。
如果听到这些话，那个人会是什么表情？
......想象不出来。
不可能的事情，和被结束的事情，究竟是哪边先来临呢。
结束完任务，黑田径直向家走。
他想着这些事情，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sorry！”那人说着，一边冒冒失失地准备继续往前走。
黑田却如同目光被定住一般，盯着那个人不放。因为，那人穿了一身正装。据说在现代已经绝迹的....西装。
在监控室，小绿通讯器响了起来。
她示意金泽暂停正在进行的检索，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我改变主意了。”是黑田的声音。
“小黑吗~怎么了？”
“我打算.....继续寻找关于红的事情。”
“诶？”
顿了顿，黑田继续说，“红在那些幻觉里只有模糊口型却听不到的话.....突然，觉得非常想要知道。”
“但是，为什么突然转变心意了呢？”
“刚才，我在街上遇到了穿西装的人。”
“西装？！！”小绿突然提高声音，正在回简讯的金泽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小绿一眼，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去。
“穿西装那家伙，是我的同事绿川。听说他的母亲去世了。”
回复完赤西，金泽把通讯器揣回裤包，听见电话那头黑田的声音，他也凑过来听。
“我听绿川讲，如果遇到结婚或者葬礼之类的事，都可以到政府申请领这种衣服。”
小绿和金泽对视了一眼，她继续问：“有这种事情？”
“是吧！我也是今天听他说才了解的。”
“那，小黑想说什么呢？”
“......”黑田不说话了。
电话的间隙，金泽又俯身摆弄起小绿刚带来的图像过滤仪。然而过滤仪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玩的按键，于是他把仪器右侧的电源拔下又插上，插上又拔下，小绿转头发现后，一爪制止了智障儿童的行为。
与此同时，黑田的声音传来：“会不会、会不会红没有去世，本来是要在能够穿着这种衣服的场合对我说什么的....”
小绿严肃道，“我觉得这还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他和别人结婚呢？万一是你死了呢？”金泽忽然插话。
“你闭嘴。”小绿将他推离话筒。
“.....金泽也在啊？”黑田说。
“是。”
“最近你们好像经常在一起。”
小绿有些心虚地笑笑，正要说话，黑田已经率先开口：“那么....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吧。”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绿有些不解的挂断电话。
金泽低头回复着谁的简讯，一边耸了耸肩。
几步走上台阶，家门近在眼前。黑田伸手准备开门，问候模式的语音在这时响起。
“欢迎回来。”
一出声，就让黑田顿在了原地。
不是系统设定的电子少女音，而是.....红的声音。
为了确认一般，黑田向后退了一些，于是电子机器再度发出声音：“路上小心。”
黑田往前。
“欢迎回来。”
“路上小心。”
“欢迎回来。”
“路上小.....”
“噗。”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黑田嗤笑出声。最初的笑意过后，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
什么时候换掉的呢。
最近一段时间和红总是同进同出，新设置的问候语音.....今天，竟然是第一次听到。
他缓缓退后一步。红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欢迎回来。”
黑田嗯了一声，然后手扶上门框，轻轻说了句，“我回来了。”
监控室内。
仪器被连接上了电源，慢慢开始运作。
“有了这个就能设置模糊匹配？”金泽问。
“嗯。”小绿托着下巴，“但我打算把时间范围扩大.....从红还活着的前几年开始。”
>>>12月8日
早上黑田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屋门打不开了。
他检查了一下锁，没有问题。可是大门紧闭，就像有什么东西把它彻底封住了一样。
家里似乎停电了，门口一片漆黑。黑田试着去掰门边，手摸到了一点没有温度的水。在光亮处看，浅赤色的，带着锈味。
但是顾不了那么多，黑田找出家中的锐器，开始一下一下地敲打门边。这个过程中，不断有细小的渣滓掉落。
他拉着门把手试了试，比起之前有一些松动了。于是黑田继续敲打，直到门板可以动之后，一鼓作气推开门。
被突然涌入的雾汽包围，他下意识用手挡在眼前。唇边沾上冰凉的细屑，又迅速融化了。
门外，是一个全白的世界。
全城停电。
黑田走到路上才意识到这一点，居住区和商业街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广播亭的屏幕还亮着。
黑田走近，
“今天是12月8日，我市气温达到四十年以来最低.......”
黑田径直走开，直至广播说到：“受到寒潮影响，本市突降大雪.......”
他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
——只有存在的东西才会消失。
我们对不存在的事物语焉不详。而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又总有消失的一天。
雪会融化。
恋情一定会结束。
人的生命，也终将走到尽头。
当某物终于能够确立自身存在时，它已经消失。
——而我觉得很高兴。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谁说过的话。黑田默不作声地把头埋进手掌，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面前的一小片地上，平整的雪面被砸出许多小坑。
白色持续飘落，降落在建筑顶部，一点点铺开，如同大大的糖霜面包。
是雪。
这的确是在下雪，而不是别的任何事情。
小绿举着伞沉默地站在雪中。
几个护工抬着担架小心往外挪，小绿给他们让出路，在医务人员完全走远之前，她终于开口：“能稍微打扰你们一会儿吗？”
雪花一片片飘落。沾到头发上，稍微有些濡湿了。
黑田几乎忘记了目的地，只是一味往前走着，在一片白色中。
长久的注视单一的颜色，眼睛开始发涨。
直到黑田为了缓解这种不适而停下来闭了闭双眼，他眼前又出现了.....无法拥抱的幻觉。
视网膜上的，红衣男子。
他艰涩地扯起嘴角，看着黑田，露出一个微弱的微笑。
凝视着男子那样的笑容，黑田突然觉得，整个眼眶都疼了起来。
.....红。
别再、别再露出那样的笑了啊。
——事到如今，你还在悲伤什么？
通讯器以仅存的电量发出悲鸣。
黑田按开它，是小绿打来的。
“小黑......”由于信号不稳定，电话那头的声音宛如幽灵。
黑田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听小绿继续说。
“红会在明天火化....。”
“你大概待会儿就能接到政府的统一通知了吧。可是，还是想要先亲口告诉你。”
“小绿....？”
“抱歉，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不，你已经做了很多。”
小绿沉默地捏着听筒。
是这样吗。
整个城市都被染上安静的白色。
除了几个可见的政府机构还在运作，其他店面都紧闭了大门。
黑田在空荡的街上逛了一会儿，转身朝着来路走。
路边有小孩玩雪的嬉笑声。一个裹得厚厚的水色身影小跑着跌到了黑田身上，黑田下意识接住这孩子。水色身影仰起头打量来人，忽然惊喜道：“小哥哥！！”
黑田低头看到她，“水野？”
“你过来！！”水野拉着他就往几个小伙伴所在的地方走。
了解到水野的意图，黑田笑着挣开小女孩的手，“我可没兴趣陪小孩玩。”
不料水野仍是缠了上来，“小哥哥现在有事在忙？”
“没有。”这种天气，就算要去上班，公司也应该歇业了。
闻言，小女孩露出鬼鬼的笑。她掏出通讯器飞快按了几下，然后抬头：“那你现在有了。”
黑田：“？？？”
几秒之后，黑田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任务模式 ]已自动接收一个来自附近的公民求助。
黑田：“.......”
所以说，堆雪人是哪门子的公民求助？？！
黑田看了一眼在雪地里跑来跑去蹦哒得很欢快的小女孩.....好吧，就当日行一善了。
水野把裹了一个团的雪球按到黑田正在堆的雪人身体上，一边朝对面的小伙伴叫嚣：“我们这边马上就要完成了哦略略略~！！”
黑田：“.......”简直破廉耻。
固定了一下雪人要歪不歪的脑袋，水野摸出一只蜡笔插到雪人脸上作为鼻子，然后又从衣袋里掏出两个红色的珠子。
注意到黑田的目光，水野笑嘻嘻的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珠子，“小哥哥要吗？我还有很多。”
“不、不用了。”黑田别过脸，原来这东西是批量的么.....
“啊说起来。”小女孩把红色珠子按到雪人脸上一边一个作为眼睛，拍拍手上的雪渣看向黑田，“小哥哥你的心意传达到了吗？”
一天结束的时候，雪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夕阳的轮廓被风声模糊了，只有边缘还透着橘红的暖光，在雪面上留下淡淡的颜色。
黑田在庭院里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往家里走。
谁家的窗户传来调整播放器的声音，看来是已经恢复了通电。
他步履轻松，却又百无聊赖地走上台阶。
照例听见了红的声音。
“欢迎回来。”
——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漫长的回忆里，红衣少年站在窗边。他转过头来，目光转向黑田，直至四目相对。
黑田感到年少的自己弯起了嘴角。
——黑田喜欢下雪么？
耳边好像还有谁，在轻声问着。
然而那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
........
就算某天，地球变成一个巨大的平面，我们也没有办法，一眼就望到对方吧。
只是这样，在人群中消失又看见。看见又消失。
就算记忆变得笔直，我们也并不能够，逐一看清其中的每段细节。
只是就那样一遍遍忘记了。
.....再一遍遍记起。
>>>12月9日
今天红就要被送去火化。黑田对着镜子扣好衣扣，无论如何还是想去看最后一眼。
“你已经出发了？”小绿在电话里问。
“嗯，正在路上。”
.......
挂断电话后，黑田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九点。
这时通讯器突然急促地响起来。
黑田有些不耐烦地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强制任务的命令。
“怎么偏偏这种时候......”
“到哪里了？”小绿抿了一口热茶，凑过来看屏幕。
“我正在看最近两年。”金泽在仪器上不停输入着什么，“监控倒是没什么特别发现.....你们的工作有进展吗？”
“一定要说的话，”小绿托起脸，“我们市出现了首例被惊吓致死的R12感染者？”
“还真可怕。”
“是吧。”
金泽撑起下巴：“但是，Amigo却在幻觉里，见到了....喜欢的人向自己求婚的情景？病毒也不是全都抱着恶意的吧。”
“我觉得不是这样。”小绿沉吟，“小金你在饥饿的时候看到了好吃的能忍住不吃吗？”
“为什么要忍？！！”
“对吧？病毒也会这么想。”
“可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金泽仰头，“让Amigo就此沉浸在幻觉里？”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病毒预先知道小红会死吗？”
“说的也是。”
“不，这是一个问句。”
“嗯？”
小绿没有再回话，只是呆呆注视着监控的按键。
“在想什么了。”
“你说，”小绿把杯子举至嘴边，“小黑究竟在R12图像里寻找什么呢。
“难得你也会有不安的时候？”金泽幸灾乐祸地笑了。
小绿哼了一声，金泽条件反射地双手抱头，等了半天，想象之中拳头却并没有落下来。
“欸？”金泽一脸意外的回头。
“如果....”小绿说，“剩下这两年的监控录像也一无所获，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小黑这个结果。”
“你在不安什么吗。”
“通常来说......”小绿低着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怎么？”
“通常来说，重要的人离世....伤心也是很正常的事，对吧？”
“当然了。”
“可是小黑看起来过于平静，我有点担心....”
“等等，你是不是对我们性格活泼的人有什么偏见？”金泽打断她，“就算平时情绪比较外露，但是遭遇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定就会反应得惊天动地。”
“对哦....你和小黑性格都差不多呢。”小绿幽幽地盯着金泽。
“干嘛？”
“如果小金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呢？”
“也看有多重要了。”金泽挠了挠头，“如果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恐怕会一蹶不振。”
小绿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复又转开目光，似乎在思考某人对于黑田的意义，“但小黑....唯独对与红有关的幻觉图像，表现出了很大的执著。”
“！！！”
“....？”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明白了。”
闻言，小绿抬起脸。
监控室内，仪器工作的底躁渐渐变小了。
金泽侧着头看了小绿一眼，“你不觉得，正是这些东西在支持着他么？”
黑田匆匆赶向任务地点。在途中偶遇了，正在一群人面前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的，同事绿川。
“有一欠我回mother家的时候....”
“有一欠？”有人不留情地指出。
“有一次！！”绿川气急败坏地纠正，“哎总之就是有次我暂住my mother家.....发现她好像睡觉都不锁房间门。”
难道不是一直住在母亲家...？而且又是老生常谈。黑田默默走远。
“我问她，为什么晚上睡觉不锁门。.....那时候，母亲已经有了很严重的老年痴呆。”
“........”黑田脚步更快。
“可是那时候，她却好像很清醒地笑着说。”
“绿川在家的时候.....我晚上从来都不会锁门的呀。”绿川说着，小声抽噎起来。
“....怕你突然，有事需要我。”
“你指什么？”小绿望着金泽。
“因为这是唯一还存在着变数的东西。”他停顿了一小会儿，见小绿没有接话，复又开口，“人已经去世，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在这些图像里，还存在未知的可能性。”
人要是看到一点希望，就很容易抓着不放。
小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你说....小黑在试图寻找什么呢？”
金泽思索了片刻，“那天你们通话我也听到一些，amigo不是提到，幻觉里可能有他男朋友要对他说的话么。”
“是哦...”小绿思忖，“可我担心，要是最后没法给他交待怎么办。”
“还剩有不少没找过的录像，先别急着下结论吧。”
“不是。我担心监控录像效果不好，捕捉不全声音....”
“.......”
“啊，终于结束了。”
刚做完任务的黑田生无可恋的躺倒在了医务大楼的休息区。
小绿刚出研讨室就看见了他，走过来招呼“你去做什么了累成这样？”
“替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民打扫房间.....”黑田。
“只是打扫房间就会累？不像你的作风啊。”小绿手里抱着一个文件袋，正往里面塞今天的资料。
“你是不知道.....那个房间恐怕从搬进去就没有打扫过吧！！主人还喷了满屋的香水，和恶臭混在一起的气味真是......呕。不说了我的鼻子已经死了。”黑田一脸不忍回忆，过会儿他又想起什么的指着自己鼻子，“小绿医生，你说我的嗅觉还有救么？”
“你吗。”小绿望着他，有些想笑，“闭气三分钟，不治自愈。”
“哎？”黑田反应了一秒，“卧槽这位医生你有没有医德啊！”
“别问了，医德和良心我一概没有。”
.......
两人闹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黑田歪在沙发上，充满感慨的开口：
“你说结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也看结束的是什么吧？”小绿撑着头从沙发上方俯看他。她突然注意到，从不戴首饰的黑田，脖子里挂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小绿努嘴。
黑田把挂在脖间的坠饰取出来，语气上扬了一些，“是幻觉图像里的同款戒指。”
“....骗人的吧。”小绿把它拿起来观察，“这个戒指.....小黑不是说已经被人预订了？”
“是这样没错。”黑田点头，“可是昨晚恢复通电以后，我接到电话，说预订的人放弃这款戒指了。”
“怎么会.....”小绿捏着文件袋的一角。
黑田抬头：“有什么问题吗？”
“唔、没什么。”小绿别过脸。
——这就是最后了吗。
>>>12月10日
“真冷啊。”小绿转身关上屋门，“小金这里还有热饮吗。”
“咖啡可以么？”金泽起身。
“什么都行。”
........
小绿捧着咖啡杯坐在了监控室的桌前。
“就只剩最近这一个月的了吧？”
“嗯。”金泽陷在靠椅里，“如果还是没有怎么办？”
闻言小绿轻轻勾了一下嘴角没有接话。偏过头，只见金泽欲言又止地注视着她。
门铃难得地响了起来。黑田打开屋门，外面站着小绿和金泽。
“小黑~！”小绿向他挥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
黑田点头招呼两人，“金泽也来了？”
“那是什么语气，我也想来看望amigo嘛~”
“突然过来.....有什么事吗？”
小绿接过黑田倒来的水，“嘛。小黑你因为R12病毒看到的幻觉。”
后者抬起头看着她。
“....我们在监控室找到了匹配图像。”
黑田动了动嘴正要开口，小绿试探着说：“在录像里.....我发现了一些小红留下来的话.....”
小绿盯着黑田：“不过，你真的想听吗？”
“当然。”察觉到什么，黑田自嘲一般低头笑了笑，“我已经，等了这么久。”
“是这样吗？”小绿望着他，“得知离世之人的遗念，难道不会让活着的人感觉更沉重？”
黑田摇摇头，“已经没关系了。”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下唇，“所以红最后....说了什么？”
小绿笑着和金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幻觉里的大厅，是预先布置好的求婚现场。小红说.....或者说，他在一遍一遍地练习着同一句话。”
黑田侧过头去看她。
“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共度余生的话。”
.......一定是，视网膜又出了别的病变。
小绿坐在那里，画面却突然与红生前的脸重合。
就是在那里，在两人共同居住的屋前，红开口说，“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共度余生的话.....”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小绿说。
“你告诉他这些又能改变什么？”二人出发去黑田家之前，金泽靠在椅背上不解地发问。
离开的人毕竟不会再回来了不是么。
只是，会让你觉得高兴吗。
得到了迟来的，来自天国之人的爱意。
>>>Truth.
在此之前的监控室内。
用图像过滤器检索最近一个月的画面，视频库内出现了匹配项。
金泽惊呼：“好强？！你们这个变态过滤器做了什么！！”
“和这副光学眼镜功能差不多。”小绿说，“戴上试试？”
根据匹配成功的监控录像显示，位置并不在市中任何一家适宜举办婚礼的酒店。
“看起来并不是结婚现场哦？”小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率先打破了沉闷的空。
气。
金泽望着屏幕，没有接话。
小绿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要告诉我都到了这个关头，你开始恐同了？”
闻言金泽不想说话，只是默默回以白眼。
“....不过，”小绿呼出一口气，“这下总算能知道，那些破碎图像是什么含义了吧。”
........
红色正装男子出现在空荡的画面中心，默默等待着什么。
掏出某个物品看了一眼后，男子迅速跑了起来，匆匆通过门前物品检查，到达巨大空荡的室内。
又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正装男子几乎是小跑着到达那人面前，说了什么。
那人挠了挠头，两人还在说着什么，突然，正装男子地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里面的戒指。
动作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戴上光学眼镜后，金泽看到的画面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只是图像呈现的颜色有所偏差，从整体偏红的色调变成了更自然的颜色。
看样子，是视网膜因为R12感染而呈现出了异常。又或者，是感染者的心理因素导致了画面的改色。
正装男子。枣红色头发，苋红色正装的男子。
自然光下的颜色应该是黑色。
很普通，随处可见的颜色。
在监控里还找到了别的东西。是在黑田和红屋前录到的画面。
“可以把声音调大吗？”小绿问。
“可以是可以。”金泽没什么精神地枕着头，“不过，你要这么做的话就属于侵犯他人隐私了。被发现了是会....”
小绿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是还有作为共犯的你吗？”
12月9日。红被火化的那一天。
上午九点二十分。
监控资料显示，地点是在殡仪馆。
正装男子出现在空荡的画面中心，默默等待着什么。
然后通讯器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强制任务的命令。于是他匆忙向馆内跑去。
一个工作人员迎面走过来，正装男子小跑着到那人面前，说了什么。
那人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两人还在交谈着，突然，正装男子地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取出了里面的戒指。
画面好像直到这一秒才有了声音。
与先前R12病毒导出的图像完全重合。
那是黑田因为幻觉，而错误的在视网膜上看到的，自己的脸。
画面上的黑发男子神色有些焦急，手中捏着一枚戒指。嘴巴一张，一合。吐露出最后的话语。
“....我真的很赶。但是请您务必，将这枚戒指....和刚才那个人火化在一起。”
12月6日。红生命的最后一天。
在两人共同居住的屋前，红笑着回头。
“这样啊。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共度余生的话...”
小绿捧着残存温度的空杯子，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录像里，红定定地望着黑田。尽管监控显示出的画面不够清晰，但仍然不难分辨出，男子那一刻的神情很柔和。
“你猜，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小绿回过头去，笑着问金泽。
END.
【后日谈】
感谢一直追到这里的小可爱，看到有你们在我好高兴~
感叹一遍叙诡真好用。
标题的“接近”，最初想用的本来是另一个词，渐近。
是渐近线。
可以无限接近，却永远不能相交。
结局是一开始写好的。虽然有隐藏线还没交待完，但是这个结局我并不想改（趴。）之后可能再补个后续.....吧。
再来回顾一下这篇文的关键词：世界末日，幻觉，正装。
关于构思。
最初想要表达的主题是，有限和无限之间不可能交叉的矛盾。
小时候总觉得世界无边无际。但其实执意去寻找世界的边缘的话，就会发现，边界还是有的。
那是在我以为的“无限”和现实的“有限”之间，一道深深的隔阂。
最初构思这个脑洞的时候，也是带着一些恶意和负气的。不过到故事写完的时候，我也已经和自己的心情和解，或者说，我终于放弃了。
“有限”的外面一定还有别的东西，但我们无法跨过这个界线，我们只能在“有限”界定了的范围里生活。
以所见为所见，以有限为真实。那么就这样活着吧。
如果说红是有限的话，黑田则是追求无限。虽然他也逐渐发现，完全达到无限，完全接近真实是不可能。
黑田追寻的“红最后说了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答案。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非常有限地活着啊。有时候追某些事情，并不一定能有结果。追寻它的意义，可能只在于“追寻”的动作本身。
写到一半时想起了喜欢的米兰昆德拉的一句话。
“没有答案的问题是一道令你无路可走的障碍。换言之，正是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标志着人类可能性的局限，划出我们存在的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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